第一百零八章 暗度陈仓1

忧然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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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暖阁一行,芷蘅心里并无太多报复的畅快,她独自来到无尘宫。

    这座宫殿,因长年无人居住,已落满尘灰,简陋的木桌椅,一层陈年的浮土,参天古树,枯枝摇曳,素简床榻上还放着自己当年的枕被,那枕上有自己亲手绣了的夜合花,那时,她颇爱夜合,因自己常年幽居于此,感觉,便是那寂寞的夜合,唯有在暗夜里,才能绽放最美的光华。

    殿内昏暗的烛火,明灭不定,仿佛她的心事,那些曾经的、过往的、记忆深处的往事,若隐若现,沉浮在暗淡的烛光里。

    李昭南决定,除十一公主杨芷菡,北冥皇室全部处死,三日后于天牢,男赐毒酒一杯,女赐三尺白绫。

    一切,仿佛落幕了。

    曾经欺侮她的人,曾经对她鄙夷不屑的人,如今皆要臣服于她,李昭南意外饶赵昱卓不死,亦赦免他的妻子杨芷蒽。

    许是因着曾经的愧欠,亦是怕自己心中不安吧?!

    突地,殿门发出沉重的声音,腐朽的木门,声音吱呀刺耳,芷蘅回头望去,凝白容颜泛着哀愁万分,只见月光下,李昭南龙袍威俊,目光如夜,颀长身影被冷夜渲染一层淡淡光华。

    他朝她缓步走来,芷蘅幽幽的望着他,眉心微凝:“陛下如何会来到此处?”

    李昭南抚上她柔长的发,轻声说:“便知道你在此处。”

    说着,在她发上轻吻:“为何,一直叫我陛下?”

    一直以来,芷蘅自从回宫,极少唤他的名字,仿佛生疏了。

    芷蘅微笑说:“陛下已对我万般恩宠,如我更不知规矩,得寸进尺,光是女人的妒火,便将我烧成了灰,我还想活得久一点。”

    “妒忌又怎样?我心里仍然只有一个人。”李昭南说得淡然,目光却艰深。

    芷蘅望着他,惘然一笑:“是吗?”

    她的眼神流动一丝忧色,李昭南一怔,随即会意,挑唇笑道:“你在在意朕纳杨芷菡为妃?”

    芷蘅从不会隐瞒她的小气,因李昭南是她为数不多的幸福,所以对于他,她便显得格外小气。

    “不错,我不懂,凭李昭南之能,岂是这般容易被威胁的?”她依然直言不讳,微微垂眸,目色流转,“我的确小气,的确……心里不是滋味,还是……”

    芷蘅微微一顿,终究抬眸望向他:“还是……还是那什么夫逑香果真对陛下如此重要吗?甚至……重过了我们的情……”

    话未说完,娇柔的唇,便被紧紧覆住。

    李昭南忽的将她身子牢固在怀里,手指习惯的纠缠她的发,那是他唯一心甘情愿,被一生缠绕的束缚。

    他吻她,她淡淡回应。

    他热烈,她却挣扎。

    李昭南心里却反而舒畅,进而失笑。

    芷蘅一怔:“你笑什么?”

    他这分明是在逃避话题!芷蘅心里不禁微微气郁。

    李昭南拥着她,在她耳边轻轻呵气,不时亲吻她娇小耳垂,那是他的习惯。

    “笑你这样爱吃醋,我却喜欢你这种样子!”他笑得得意,芷蘅脸上顿时烧热。

    她推开他,微微嗔怒:“你……逃避话题。”

    李昭南自身后抱住她,双手握住她的手,不令她挣脱:“芷蘅,相信我,总有一天,你会知道。”

    芷蘅怔忪片刻?他……竟不能说?与自己……竟也有这样的隐瞒?

    究竟是什么事?要隐瞒得如此深刻?

    “可……”

    “叫我昭南吧,不然我会感觉你与我之间,太过生分了,我不喜欢你用那样冰冷的称呼叫我。”李昭南打断她的话,目光深情如水,芷蘅心里蓦然一软,李昭南深黑的眼,摄人心魄的俊魅,令人不可直视,却又忘情流连。

    她不语,怔怔看着他。

    李昭南勾唇一笑:“最好,不要忤逆我哦。”

    芷蘅亦笑了:“忤逆又怎样?”

    李昭南手臂一紧,芷蘅感觉身体轻飘,眨眼之间,已在他的怀中。

    芷蘅一惊:“你?”

    李昭南鬼魅的笑,几步走近薄纱素简的床榻,浮土微扬,芷蘅眼目微眯,两人已倒在一片尘埃中。

    “在这里?”芷蘅惊诧不已,李昭南四周望望,笑道:“有何不可?你曾经居住的地方,尘归尘、土归土,正是最纯、最真之地,有何不可?我看倒是别有情味。”

    说着,低头吻她。

    芷蘅连忙避开:“别闹了。”

    他却似不肯罢休,双手极不安分的挑拨她,芷蘅周身酸软,无法,只得挣扎道:“好了,昭南……”

    李昭南翻身躺在一边,忍俊不禁,朗声大笑。

    芷蘅这才惊觉,羞怒道:“你捉弄我?”

    李昭南笑着点头:“是啊,捉弄你呢。”

    芷蘅张手打去,却被他握住,他将她抱在怀里,难得的轻松与畅快,令这座沉寂多年的宫宇,似乎恢复了生机。

    芷蘅依着他,心里却温暖,李昭南如此孩子气的样子,恐怕这世上,唯有她才见过!

    想着,便不禁更紧的拥着他,笑了。

    “芷蘅。”

    欢声旖旎中,李昭南突然收敛了笑,郑重道:“再过两天,便是行刑之日。”

    芷蘅心尖一颤,他是刻意说起这件事吗?

    她缓缓坐起身子,墨发垂在李昭南胸膛上,她低首望他,幽幽目光亦没有了适才的欢愉:“昭南,可能要我去天牢一次?”

    李昭南眉心一皱,望着她,却似乎没有太意外的神色。

    他抚她的脸颊,低声说:“为什么?”

    芷蘅一怔,为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心里始终不能安稳。

    她低下目光,李昭南却冷了脸色:“杨元恪吗?”

    芷蘅脸色倏然一变,她惊凝看他,他沉冷的眸光,半信半疑的眼神。

    叶贵妃的死乍现眼前。

    那临死前的恶毒用心,她至今仍心惊不已。

    他信了吗?或是说,心里终究是介意的?

    不错,李昭南一向自负多疑,会放在心上,也并不稀奇。

    芷蘅转身背对他,冷声说:“若陛下不准便算了。”

    昭南再次变作陛下,李昭南坐起身,望着她孤凉的背影,她起身下床,走向月光深处,李昭南叫住她:“准了!不过……”

    他走上几步,冷冷咬住每一个字:“他的命,我是要定了!即使是你,也改变不了!”

    芷蘅顿住脚步,身子亦不免一震。

    心里,仿佛有什么正渐渐远去,她深吸口气,微微闭上双眼,夜气浓重,凝涩窒息,那正远去的……是那些再也不能流连的曾经……

    她没有说话,径直而去。

    她知道,她不该心有杂念,可是对于六哥,便说不再有当年的朦胧情愫,可要她眼睁睁的看着他死,而不闻不问,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芷蘅终究没有下定决心,要不要去见六哥?要不要去天牢,再次面对那些从不是亲人的亲人?

    秋深,晚菊开了满园。

    芷蘅立在窗阁边,望云天渺渺,那些沉浮的往事,总是如空中绵厚的云辗转在心头。

    侍女进门小心道:“皇后娘娘,杨芷蒽求见。”

    杨芷蒽?

    芷蘅心中一跳,一张纯真幼嫩的脸便浮现眼前。

    十三妹杨芷蒽,从小,虽亦不与自己亲近,但却并未曾刻意寻衅于她,她一派天真烂漫,心无城府,可却因为自己,而被嫁给了赵昱卓,那年,她年仅十三岁。

    “请吧。”芷蘅淡声说。

    不久,殿外徐徐走进一名女子,娇小的身躯,如从前般清美无尘的面容,水蓝色细绸裙衫,绣水仙负水,她微微低身,哀伤的神色,却礼数不失。

    “参见皇后娘娘。”杨芷蒽从来不似别人般对自己蔑视不屑,而今这样低身在自己面前,到显得由衷。

    芷蘅道:“妹妹不必多礼了。”

    杨芷蒽起身,再望眼前的女子,今日的她,不比那日大殿之上,华美高贵、艳丽逼人。

    今日的皇后,只是一身清淡的月白色长裙,裙裳之上缀着几颗明灿珍珠,发髻只用一支挽花细丝簪绾起,再也没有其他。

    清艳的样子,仿佛才是记忆中的那个姐姐。

    芷蘅看着她,道:“不知妹妹何以求见于我?”

    杨芷蒽见她面色平淡,喜怒不形,心中有些微不安,她犹豫片刻,终还是跪下身子,容色哀伤的看着芷蘅。

    泪水簌簌落下来,许久,方哽咽道:“皇后娘娘,求皇后娘娘看在你我往日并无恩怨,让我见一见母妃。”

    芷蘅一惊,看着杨芷蒽哭声连连,虽已嫁作人妇,却依然不过是十几岁的孩子,这样的巨变,她虽保得性命,却怎能心中平静?

    她望着她,杨芷蒽不比杨芷菡,她向来柔弱得惹人怜惜,她的母亲洛淑妃虽不善,可杨芷蒽却亦不是那般娇纵的女子。

    想想,赵昱卓娶她为妻,应是幸福的。

    见芷蘅凝眉不语,杨芷蒽泪水更如泉涌,她抽泣不止,哀求说:“皇后娘娘,芷蒽知道,您受了太多苦,芷蒽那时年纪小,虽什么也不明白,可后来,我嫁与昱卓为妻,昱卓对皇后却始终不能忘情,我很伤心,便与昱卓常常说起皇后,经昱卓说了,我才发觉,原来从前皇后您过得那样苦,我了解皇后心里的恨,并不求皇后能宽恕谁,只希望……只希望可以在母妃临死前,见母妃一面,请皇后姐姐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