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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晓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在这下雨的傍晚，听着雨打朱窗的声音，静静的吟唱，静静的看着外面穿梭的车辆。
滴落在杨树枝上的雨珠，瞬间滑落下来，在小沟里汇成水流，淌进下水道里。
一阵风吹来，吹落我案前的纸张，散落在地上。
转身捡拾，纸张再次被风吹得纷纷扬扬，而我捡拾不及。
停止了无谓的动作，再次转身把窗户关的紧紧的，不留一丝缝隙。
回头看着写满密密麻麻文字的纸张，还是有些不忍让它们就这样在地上展现，毕竟回忆已经在它们身上定格。
转身，走到纸张前，弯下身体，蹲着捡拾，在捡拾之间，看着自己的故事。
冯老师
在第一张纸的开头看到这醒目的三个字。
冯老师？
纸张在手中停留着，脑海之中像一部倒翻着页面的书籍，搜索着一丝痕迹。
是初中的历史老师，何时见到的呢？
一时想不起来。
记忆总是模糊而又存在我们心里。
顺着纸张寻找。
那年冬天，我为班级义务劳动，点锅炉。
每天都在起床铃声响起的时候，迅速的跑到教室。
砸碳，找纸，找玉米秸秆，甚至是去班级后面的垃圾筒里找方便袋。
点燃后，还要往暖气管里加水。
一个人提着筒去几十米的地方接水。
严寒的冬季早已把水管冻塞。
然后，提着筒再去后面寻找可以出水的水管。
走到几百米后的食堂时，还是没有水。
而那已经是校园最北面了。
此时，跑操的同学已经下操，正返回教室。
我连忙跑回教室，放下筒后，就关上锅炉通风口，等待着锅炉里的火熄灭。
没有水的暖气管是不能加热的，这是常识。
上课了，政治老师布置完任务后，在炉子前坐下。
而我就在他面前的书桌后。
炉子已经渐渐的冰冷，他已经感觉到了。
打开炉阀瞧了一眼，然后重新关上。
正想背诵命题的我，被他拍了一下，我惊的站了起来。
炉子，为什么没有点燃？
没水。
他没再说话，摆手示意让我坐下。
下了课后，班主任走了进来。
把我叫了出去，批评的我稀里糊涂。
为什么呀？为班级服务还要受老师批评？
为什么？
窝了一肚子气，然后对班主任说，懒得管锅炉。
班主任不是再用嘴说了，而是用脚狠狠的踢在我腿上。
尖利的鞋跟，刺得我呲牙。
我不敢再说什么。
此时，身边早有一些看热闹的同学。
班主任踢完后，说了一句，上课之前必须把炉子点燃！然后，扬长而去。
我捂着大腿慢慢的走到教室。
继续重复着那些动作。
砸碳，找纸，找火柴。
那时候，我没有吃饭，忍受着疼痛，在同学异样的眼光里做着熟悉的动作。
心真的很冷，很冷，为了你们而挨批评，你们又能理解我吗？
上课铃响时，我才把炉子点燃。抬头看水管水位时，才猛然想起还没有加水。
我拿起水桶，就向后面跑。
冬天的寒冷加上身体的疼痛，行走地很慢，就像是一个刚学会跑步的小孩子。
水渐渐的占据了空桶。
关闭水源，提着沉重的桶，一摇一摆的向回走。
由于天冷路上结满了霜，我一不小心趔趄了一下，水溅在身上，瞬间氤氲出水圈，然后，慢慢的浸透衣服，身体感到阵阵冰凉。
看着此时出现的历史老师，心情渐渐的焦急起来。
我再次提起水桶，加快了脚步回到了教室。
刚到教室的时候，老师已在我身后了。
我把桶里的水加入暖水管，转身之际，我看到老师在注视着我。
我知道妨碍老师上课了，因为此时已经是上课十五分钟了。
转身回到座位上，班长喊起立，我站了起来，在老师让我们坐下的时候，我顺手拧了下裤腿，挤出的水分落在了地上。
老师布置完背诵的题目后，我起身走到锅炉前，用铲子铲了几块碳填了进去。填完之后，再次回到了座位上，埋头背诵。
正背诵的时候，感觉有人拍了我一下，我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下，是老师。
我赶紧站起来。
老师让我坐下，我没坐。
老师再次让我坐下，我我还是没有坐。
冰志杰，谁让你上课的时候添碳的？
没人。
那你怎么会这样做？
我没有说话。
冰志杰，我想给你说一句话。
我嗯了一声。
在为别人做事情的时候，先把自己的事情做好，而你现在所做的就是把自己的学习成绩提上去，明白？学习是自己的事情。
我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任何动作，只是低头看着黄色的课桌面。
此时，想起是那么温馨。
没有其他老师的严厉，轻轻的一句话语，让我铭记在心。
在为别人做事的时候，先把自己的事情做好。
天渐渐的黑了下来，写在纸上的字迹渐渐的模糊。
打开灯，橙黄的灯光瞬间照遍房间的每个角落，字迹清晰开来。
手中的纸张放在桌子上，弯下腰再去捡拾。
第二张的纸上写着离别的题目。
好奇心再次浮起，忍不住的看了下去。
这个春季格外的寒冷，杨柳枝条上看不出任何的春意。
尽管此时已是三月。
这个三月，令我疼痛的不是你的严寒，是你留下人走茶凉的凄凉，让我在这熟悉之中忍受着残缺的空白。
周六的下午，是回家的时间，上完信息课的我们坐在教室里等待着班主任的到来。
她就是冯老师。
弯曲的头发，一副眼镜之下的眼光炯炯有神，举止之间透漏着成熟稳重，温文尔雅。
身着白色的羽绒服，黑色的裤子，站在讲台上望着我们。
同学们，给你们说件事情。
我们听这口气就知道是什么事情，异口同声的说，又要钱呐。
班主任显出有些为难的样子对我们说，我也不想给你们要呐，只是学校必须要你们交费呀。
此时，放学铃声响起，教室里躁动起来。
对了，你们记得回家做的第一件事情是什么吗？
学习，我们收拾着东西，头也不抬的应了一声。
记得就是好学生。
她笑了。
那是我在向门口走时，看到的最后一个笑容，关于她的笑容。
同学们迅速的走出教室，或是出校门，或是打扫卫生，或是去车棚取自行车，而我在校园的操场上停着广播里的歌曲低头走着，在抬头的时候，看见老师转身进了一条小巷。
周日返校。
依照正常的程序，老师在到校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班级查看一下。
而我们等到上自习的时候也没有见到她。
学习委员去了办公室，桌子上空空的，没有了厚厚的书本，没有了我们的试卷，我们的作业本，一切都没有了。
回到教室时，我在抬头之际看到他落泪了。
走到他身旁，半开玩笑的说，多大的娃了，还哭鼻子。
他没有任何表情，眼泪依旧流着对我说，杰，班主任走了。
我懵了，彻底的懵了，站在他书桌旁，不知所措，心底感到阵阵的辛酸，眼前渐渐的模糊。
怎么会呢，昨天还见到她来，今天怎么会走呢？
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到座位上的，但记得的是，回到座位上的时候，大部分都哭了。
趴在桌子上没有什么心情去学习，往事一幕一幕的回顾着，这些就像剪辑的片段断断续续的浮现开来。
第一次见您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第一次听您说那么温馨的话语，第一次在办公室里听您对我的评价，第一次知道您是我班主任时的喜悦，第一次开运动会时您在操场上和我们一起淋雨的情景，第一次看到您发脾气，第一次听您讲述历史故事的场景，第一次看您关心生病学生的场景，第一次那么多的第一次如今已成了最后一次。
而这些定格的片段成为我的忧伤，成为泪水流过脸庞的理由。
如今已走他乡的您是否听到留在故地学子的哭泣声，您是否在他乡会想起我们，想起我们与您发生的种种故事？
预备铃声响起，文娱委员站在讲台上为我们打着祝你一路顺风的节奏。
那一天知道你要走，我们一句话都没有留
声音由小渐大发泄着心中的伤痛。
没有人管我们，后来我才知道，这是年级主任的主意，他知道我们是真的不舍，他告诉我们那么好的老师就走了。那个时候，本来应该活跃的课堂渐渐的安静了下来，压抑而沉闷。
我知道，对于您的回忆何曾只有我能记起呢？
没有了心情再去看其它的纸张，迅速的捡起放进抽屉，用厚厚的书本压好。
我知道，有些疼痛我真的不想在去触摸了，那些心弦已经弹不起当初的情感，弹出的只是凄凉，寂寞，感伤的颓废。
此时，窗外已是烟雨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