辋川行

抱朴阿素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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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代诗人王维晚年的时候,在辋川营建别墅,常年隐居,写了不少田园诗,这些诗生动地描绘了辋川幽美的山水风光,读之令人神往。今年五一放假,终于与家人到辋川一游。

    峣山之口

    辋川在西安郊县——蓝田县境内。蓝田县位于秦岭北麓、关中平原东南部,距西安市区只有35公里,以蓝田猿人遗址享誉中外。对于游玩的人来说,蓝田有两个绝佳的旅游风景区,一个是王顺山,另一个就是辋川。

    从西安搭乘去蓝田的中巴车,沿高速公路疾驶约半个小时,便到了蓝田县城。县城谈不上繁华,给人印象最深的是玉石工艺品商店很多。也难怪,蓝田自古产美玉,久负盛名,玉石商店多也就顺理成章。

    在县城转乘去辋川的小中巴,向西南行驶了十多里路,便进入一幽深峡谷。清代胡元瑛辋川载:“辋川在县南峣山之口,水沦涟如车辋,故名”想来这峡谷,就是胡元瑛所说的峣山之口了。从这里开始,车就进了辋川川道。

    “峣山之口”约有三里长。透过车窗望去,但见两边山峦起伏,绵绵不绝,或高或低,或陡或平。陡些的山石上层林尽染,松柏居多;平些的山坡上则种有小麦、玉米等农作物。峡谷的右手是一条蜿蜒曲折的小河,这就是辋河。河水不大,但极清,河底石子清晰可见,不时见有人坐橡皮筏子在河面上漂流。峡谷左手是柏油铺就的公路,蜿蜿蜒蜒伸向山的深处。据说解放前进入辋川境内的山路非常窄,路特别难走。解放后,国家搞三线建设,才开山辟路,有了这宽阔的柏油路。

    车行约一刻钟,过了峡谷,眼前变得开阔起来,不时可见大片大片绿色的田野。密林中透出红瓦白墙的,便是村落了,时有鸡犬之声相闻,袅袅炊烟随风飘浮。

    绕过一座大的石灰山,路过一座大铁桥,便到了我们此游的歇息地、辋川乡政府所在地——官上村。

    辋川浴洞

    下了车,正值中午。尽管艳阳高照,却感觉不到像城里那般的燥热。下车深吸一口气,方才坐车时胃的不舒服感顿时荡然无存。

    我们歇息的地方是靠近辋河边的亲戚家,距河边不到百米。正值槐花盛开的季节,沿乡间小路向河边方向走去,路旁槐花浓浓的香味扑鼻而来,沁人肺腑。迎面吹来一股清凉的风,湿湿的,腥腥的,令人陶醉。亲戚家三面毗临田野,抬头可见一座巨石山矗立河边,奇险难攀。环顾四周,好一派山野美景!

    对于我这个吃惯了细米白面的城里人来说,能在这山里吃到新鲜的五谷杂粮,无疑是一种难得的口福。亲戚似乎很了解这一点,做了包谷面漏鱼来款待我们。漏鱼在西安也能吃到,但多为土豆粉所做;即使有包谷面做的,味道也大打折扣。究其缘由,一则城里用的面往往不新鲜,二则城里用煤气、电等硬火来做,不及乡下的柴火文,熟得快,口味差;三则城里饭店、小摊卖的多非现做。有了这三条,味道自然就与农家有了差距。

    亲戚家做漏鱼显然很老道,漏的鱼大小均匀,软硬适度,爽滑可口,吃到嘴里,不用嚼,自己就“赤溜溜”地滑了下去。狼吞虎咽地吃完这久违了的农家小吃,我们到村口搭乘了一辆当地人称为“嘣嘣车”的三轮交通工具,向辋川最有名的景点——辋川溶洞驶去。

    辋川境内有溶洞,当地人很早就知道,并且还有许多关于溶洞的传说。但对溶洞的开发,则已经到了八十年代后期。辋川群山里的溶洞,发现的有七八处之多,开发出来的也就两处,集中在一条谷道的两座山上,一座叫照壁山,一座叫成仙岭。这照壁山上的溶洞叫凌云洞,成仙岭上的溶洞叫锡水洞,两个洞相向而望。

    驱车行有十里路,突听有水声“哗哗”作响。司机说:“溶洞到了”下了车,果见有清水沿谷道边“哗哗”流下,看水势不算小,水体清冽,有不少游人在水边玩耍,问路边人是泉还是河,答曰“是锡水河”环视谷道,但见左右两座高山突起,山上林木苍翠,郁郁葱葱,两边的山就是照壁山与成仙岭了。我们沿谷道向上走了约五分钟,便到了景点门口。我们决定先参观左边的凌云洞。

    沿照壁山石阶向上爬十多分钟,便到了凌云洞口。进得洞内,顿感冷森森地凉。洞内两边皆安有七彩霓虹灯,把洞道装饰得好似地下水晶宫。洞道基本平坦,走起来并不困难。沿洞道向前走,不时可见到钟乳石倒悬、笋石林立,石花怒放,有的像正在沐浴的仙女,有的似肌肤洁白的老翁,有的如挂在宫内的水晶灯,有的像正在行走的骆驼,真是千姿百态,妙趣天成。根据乳石的形状,分别起了富有想象力的名字,如太上老君、晚霞驼铃等。洞道深有500多米,最大的地方似一可容上百人的大厅,最窄的地方仅容一两人通过,有的地方还需涉水而过。洞内有一段为复式洞,分上下两层。要参观下层,须沿一90度直梯拾级而下,也算是洞内仅有的险要之处了。

    出得凌云洞,走到洞口一平台上,只见不少游人在此坐高空滑索滑到对面的锡水洞。看着两山之间的千丈深谷,没敢去坐。下得山来,又沿成仙岭爬到锡水洞。

    锡水洞据传是八仙之一韩湘子得道成仙的地方,被道家奉为“道教第五十五福地”锡水洞比凌云洞开发得早,洞口修了个古色古香的大门。进了洞内,奇敞无比。锡水洞不如凌云洞深,可看的主要是体现道教文化的各种彩绘泥塑像,有神像,也有妖怪、恶鬼。每年农历二月初五到初七,都有不少香客云集这锡水洞内烧香祈福。洞门外几棵合抱粗的参天大树遮天蔽日,为溶洞增色不少。

    听说蓝田饸饹很有名,逛完了溶洞,就到路边小吃摊上一人要了一碗。一吃,味道果然不错。饸饹多用荞麦面做成,颜色深紫色。但这蓝田饸饹尽管也用荞麦做成,颜色却呈黄色。一般荞麦饸饹苦味都挺重,而蓝田饸饹几乎尝不出苦味,而且特别筋道,吃起来酸辣香筋。也许,这就是蓝田饸饹之所以有名的原因吧。

    仙人草

    在溶洞吃饸饹时,看到一种凉粉,颜色挺黑,以为是红薯凉粉,未加理会。回到亲戚家,说起这凉粉的颜色。亲戚解释说:“那不是红薯凉粉,是仙人草凉粉,吃了清热解毒呢。”

    这仙人草是什么样子,竟能做成凉粉?一时就后悔当时没尝一尝。问亲戚这仙人草山上好找不好找。亲戚说:“村后山里就有,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山里人没吃的,就把这仙人草做的凉粉当饭吃。在别的地方,这东西可是难见到的”

    好奇心驱使我决定亲自到山里去采这神奇的仙人草。在亲戚家小孩的带领下,我拿着一个筐子、一把镰刀就出发了。

    时值下午,我们沿辋河边顺流而行。河边的巨石山遮住了斜阳,有河道风徐徐吹来,爽爽的感觉。河边沙滩上铺满了大小不一、光滑圆润的石头,只要留意,还会捡到玉石。清浅的河水挽起裤腿就可以淌过。河边有不少人,女人们在洗衣服,小孩子们有的站在水里钓鱼,有的在捉小螃蟹、小蝌蚪,还有的在扔石子玩,有一学生模样的男孩坐河里的大石头上专心地读书。有一山民把三轮车“咚咚咚”地开到河中央,拿起铁锹从河里给车上淘沙子。有条狗,兴奋地一会儿扑到水里,一会儿又在岸边叼块石头疯跑。

    来到山脚下,我们进了一条狭长的山沟。这沟出奇地静,沟底有溪水潺潺流过,沟的两边皆是松树、杂木及各种叫不上名字的花草。我们一边左跨右跳地逆着溪流向沟里走,一边用眼光在山坡上搜寻。走了十多分钟,亲戚小孩停下来,指着右边山坡上一丛草说:“看,那就是仙人草”

    我们用手攀住山坡上的松树,爬到了那丛草跟前。细细来看,这仙人草枝杆又细又短,叶子挺厚,边缘呈锯齿状;草正开着花,花萼钟形,花冠呈淡红色或白色。我们连枝带叶全割了下来。越往高处爬,仙人草越多。我们很快就割了一筐,满载而归。

    到了家里,亲戚将仙人草的叶子、花连着一些嫩枝都折了下来,放入一个大盆内,然后将滚烫的开水倒入盆内,就开始用手不停地揉搓,直到将花叶揉搓成浓浓的胶汁,然后将汁液过滤到一个瓷盆内冷凝。第二天一早,我们到盆边一看,哇,盆内的胶汁已经冷凝成凉粉了。将凉粉取出,切成细条状,调上醋、蒜泥、盐、辣椒等拌成的佐料,吃起来清凉可口,确实是难得的美食。

    这仙人草倒底是什么东西?回家后又查了些资料,才有了进一步了解。原来,这仙人草又叫仙草、凉粉草,属唇形科多年生草本植物,在北方地区不多见,但在福建、台湾等南方山区却常见。中国医学大词典称仙人草“茎叶秀丽,香犹藿檀,夏日取汁,凝坚成冰”具有“泽颜、疗饥”之功用。还有一份资料称仙人草经由采收、晒干、洗净、熬煮、萃取等加工程序制成夏季清凉消暑凉品,可预防中暑、解热毒,有助于改善高血压、糖尿病、肾脏病等,可见这仙人草不仅能做成凉粉吃,而且还确有药用之功效。

    王维与辋川别墅

    王维40岁以后,购得宋之问辋川别墅,并苦心经营,使30里地的辋川川道变成了既富有自然之趣,又有诗情画意的自然园林。王维在此经常与友人裴迪浮舟往来,弹琴赋诗,写了大量田园诗。他自编的诗集辋川集,收录了他和友人裴迪互相唱和的五言绝句各二十首。在诗集的序里,王维写道:“余别业在辋川山谷,其游止有孟城坳、华子冈、文杏馆、斤竹岭、鹿柴、木兰柴、茱萸泮、宫槐陌、临湖亭、南(土宅)、欹湖、柳浪、栾家濑、金屑泉、白石滩、北(土宅)、竹里馆、辛夷坞、漆园、椒园等,与裴迪闲暇,各赋绝句云尔。”诗集中的20首诗,就是围绕序中提到的二十个“景点”来写的。王维还曾在清源寺壁上画了张辋川图,从中可以直观地欣赏到当年辋川迷人的山光水色,可惜已经失传,现仅存摹本。从摹本上看,画面群山环抱,绿树掩映,亭台楼榭,古朴端庄。别墅外,辋河水面宽阔,时有舟楫过往。

    一千多年过去了,如今的辋川川道已发生了沧海桑田般的变化。由于气候、人类活动等因素的影响,辋河的水已比王维诗画中所描绘的小多了,想乘船来往于30里川道已无可能,唯留宽大的河道让人怀想起昔日辋河的波澜壮阔。辋川集中所提到的二十个“景点”除可以按图索骥地找到当年的位置外“景点”的楼宇遗迹已难觅踪影。令人痛心的是,王维庙及庙里两壁王维的亲笔画,历经千年保存到六十年代,竟在一场运动中被拆毁了,王维在辋川留下的唯一遗迹就是手植银杏树了。

    王维手植银杏树在川道内的白家坪村。一个人来到树下,禁不住浮想联翩。这树有合抱之粗,历经千年风雨,已显得老态龙钟,但其顶部依然枝叶扶疏,郁郁苍苍。作为附近一棵绝无仅有的另类,它在千年的孤独寂寞中见证了辋川的沧海桑田。银杏树附近是一条又宽又长的深山凹,这山凹原是河道,辋河水在这里拐了一个大弯,后来当地人凿石取直河道,辋河水就不再流经这里,河道遂成了石块遍地的大山凹。从古人临摹的辋川图来看,这大山凹处当时是一个大湖,湖水可行大船。附近还有王维诗中提到的漆园、椒园。据说王维当年常在这湖边垂钓。千年的风雨沧桑,人非物也非!

    饱览了辋川的山山水水,品尝了辋川的小吃野味,返程的路上,我就想,等老了,住到这山里来,每日里“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不亦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