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茶

莼塘亦雨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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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她对着镜子,抹上淡绿色的眼影,幽幽的,就想起了他。

    她说这种淡淡的绿色看上去清清爽爽,就很符合这热烈的夏。

    想起那年初相见,他就记住了她淡绿色的眼影。

    也是夏,阳光灿烂。她一袭白衣,精致的妆,出现在他面前。

    他呆呆的问她,为什么你的眼睛是绿色的?

    她就大声的笑,她说,何止是眼睛,你在看看我还有什么地方也是绿色的?

    他就这样,从上到下,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她。

    她微笑,旋转,仿若仙女一般。

    他看的呆了,她就停止下来,安静的站在他面前。她说,绿色是生命,淡绿色是生命的苏醒。

    于是,他看到了,她的脚趾上也涂着淡绿色的指甲油。被阳光照耀着发出闪亮的光。

    2

    所以,很多年后,她都可以从那段往事里轻易的就把他翻出来。

    而如今,又到了这样一个炎热的夏。

    镜子里的容颜已不再象当年那样年轻。至少现在,她不会再放肆的大笑。

    可是,未曾改变的依然是有生命力的绿色。这是一种很合适宜的搭配。她一直都深爱着的颜色。

    那个时候她20岁。如何的相识似乎已经变的不再重要。

    他常说,感谢上天,让我在你刚苏醒时找到你。那时,他26岁。

    他骑车带她走遍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处处都散播着夏天的热浪。她常常大声的笑,她说,坐在你的自行车上可真舒服。然后用纸巾给他擦汗。

    他问她,可不可以相爱?她看着他,摇头。说,你并不了解我。我是这个城市的过客。

    3

    她常常会想起自己的家,那个民风古朴的小镇。灰色的石砖,青色的小道。以及阿婆们的满脸皱纹。

    但是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回去。从出来的那一刻。弟弟写来信,说阿妈哭的眼睛都要看不到东西了。

    她就捧着信,一遍一遍的哭。但是很快的,她就会恢复平静。她尝试着画一些新锐的作品。然后卖到一些艺术酒吧。换回来钱。全部寄给家里。

    没有人知道,她当初拼命的想上学,只是为了逃出那个灰色的小城。

    没有人知道,她念到二年级,就申请退学。在自己租住的小屋里画画,写字。

    她觉得自己是个狠心的人,从来都是。若不然,这个时候,她一定会带着孩子,坐在巷子口,等待着那个阿爹为她选好的丈夫下班回家。

    4

    那个夏天。他走进了她的小屋,看到了满屋子的画,和一些废掉的颜料。

    她给他一杯带着冰块的嘉世伯。然后自己冲了杯热腾腾的可可奶。

    她说,喝热可可可以暖心。是舒服的。他诧异,这是个炎热的夏天,她却感到寒冷。

    黑暗中,他拥抱着她旋转,她大声的笑。是那样的快乐。

    然后他热烈的亲吻她,又一次的问,可不可以相爱。她就停止了笑。给他讲起了那个遥远的南方小镇。

    那是他不熟悉的生活和经历。他在这个城市生长了26年。这个夏天,爱上了一个淡绿色的女孩。

    所以她说,我们不适合相爱。他说,你知道的,我很伤心。她说,可是,我不伤心。

    从那夜,他更深刻的认识了她,一个逃婚出来上学的女子。在某一刻,与他邂逅。

    每个人的身后都有段绵长的历史。谁都一样。谁也不必为谁赞叹或者感到惋惜。同样的路,被我们走过来,然后再走回去。一遍一遍,无休止。

    5

    窗外阳光正好。而她此时,记起了很多潮湿的往昔。

    她必须要动身,今天要和一个文化商人谈她新画好的那些作品。她为它们命名新绿

    两年前,她收到了他的婚柬。这么久,他一直在坚持,但终究抵不过她的执着。

    她有些害怕不能带给他幸福。

    她想他的妻子应该是温柔的,会在傍晚等他回家,给他做一席的饭菜。

    就好象她有时候会想起来的她的小镇。

    然后她就笑了。微微的。不露声色的。

    走进那家透着温暖阳光的咖啡店,迎过来的,是一张熟悉的笑脸。她有点惊讶。

    然后他就说,你变了。至少变的不会在放肆的大笑了。但是他没有说,他依然是看的呆了。她的一袭白衣,她的淡绿色的眼睛。

    这着实是个太大的意外。没有想过四年之后,他会过来买她的画。他说,你的画要卖给懂她的人。

    他想他是懂得的。似乎做朋友的关系更可以维持他们的友谊。他觉得自己老了。再也不适合继续这种追逐的游戏。而眼前的她,一如当初,淡绿色。不会有波澜。

    然后她打开手提电脑,一张一张的给他翻阅。他看的痴了,他说,绿色是生命,而淡绿色是生命的苏醒。

    6

    无论哪一种选择,但凡做了可贵的坚持。就好。

    可是,她一样没有把握,这种坚持可以给她带来一种什么样的结果。

    同样,她似乎还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一种怎样的生活。

    在她最美丽的时候,有一个深爱她的男人。

    感到寒冷的时候,身边会有一杯热腾腾的可可奶。她觉得这样的生活就已经很美了。

    他买了她的那些画。告诉她,他现在生活的很平淡,妻子对他非常的好。温柔体贴。

    他劝她也该找一个完美的归宿。她就笑了。她说她现在觉得很满足。

    画画,然后去联系买者。写字,然后寄给文学杂志。偶尔会去酒吧画壁画。会到乡间写生。看遍山的浓绿,给她讲述生命的辉煌和坚韧。她说,一生的时间太短,而我们要走的路是这样的长。

    他和她对视,会心的笑。

    也许不是爱情,对信仰执着的追求,充满无限生命力的淡绿色的女人。慢慢成熟了的那个看来很简单的男人

    故事每天都在发生。一个又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