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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维，你知道的，我虽是云家的小姐，可我在云家其实没什么地位，我只有娘亲给我的一支碧玉簪……我没有嫁妆的……”她的话说得很轻，可我看得清她眼里的寂静，不是清高，也不是卑怯。</p>
她看得起所有人，也看得起她自己。</p>
她就像这三月的春风，明明温柔得像潺潺流光溪水，却有着自己的孤寂和韧劲。</p>
我想抓住这阵风，可我却不敢伸手。</p>
“音音，你已经是世上最好的珍宝。”我看着她，眼里是我也不知道的温柔缱绻“我愿与你共度此生，两心不负。”</p>
她惊愕地看着我，随即她的眼里盈满了泪水，像珍珠，柔和的阳光下，熠熠生辉。</p>
我轻轻抱住她“我知道，在我的眼里云海根本算不上你的父亲，可你愿意认他。我会跟他去提亲的，我要你风风光光地嫁给我。”</p>
我去云府提亲。</p>
云笙就站在云府门口。</p>
“等我？”我看他。</p>
“嗯。”他道。</p>
“与音音有关？”我问。</p>
“是。”</p>
我们俩去了最近的一家茶楼。</p>
我要了壶茶，给他倒了一杯，也给我自己倒了一杯。</p>
“什么事？”</p>
“我要你带着我姐，今晚就走。”他没喝茶。</p>
我皱起眉。</p>
“我不管你是江湖游侠，还是王孙公子，我姐姐既然喜欢你，我希望你能一心一意地待她。今晚，就今晚亥时，云府后门，你带着姐姐立刻远走高飞。”云笙说得很急。</p>
“你姐发生什么事了？”我盯着他的眼睛问。</p>
云笙也不想瞒我，直言道“云家今年因为压错了宝，生意上亏了很多钱，由于数额太大，云家一时之间拿不出来。爹说，裴家愿意出这笔钱，只要我们云家肯将姐姐嫁给他家三子裴胡。”</p>
“整个圖州谁不知道，裴胡就是个游手好闲，妻妾成群的好色之徒，他很早就垂涎我姐了。”</p>
听他说完，我并没有感到多么愤怒，相反，我觉得心疼，我替音音感到不值。</p>
我不想她再为那个所谓的父亲，所谓的家伤心了。</p>
“要钱是吧？我有的是钱。”</p>
我站起身，径自往云府走。</p>
沈青枝总说，欲成大事者，必先舍儿女私情。我知道她想要万人之上的地位，她有她的抱负，也做好了应有的觉悟，可我没有，我的眼中除了剑，便只有云音。</p>
“我云家的女儿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嫁出去的。”云海别有深意地看着我“老夫想，这京城姜府，当是有能力来表现这个诚意的。”</p>
我心里冷笑，面上却是一脸平静“黄金千两，另附聘礼。”</p>
云海这下是笑了，那双浑浊无光的眼睛里全是贪婪得到满足的神情。</p>
“姜少爷果然是上道的人。”云海亲手倒了一杯茶给我“这件事……”</p>
“我不嫁。”</p>
云音从外面走进来。</p>
“胡闹什么，回你的房间去。”云海被突然云音打断，脸色立马黑了下来。</p>
我直接挡在了云音前面，声音冷了下来“云族长，注意你的语气。”</p>
云海一愣，他没想到我会为云音说话，毕竟在他的认知里，男人之所以看得上云音，无非是为了她的姿色而已。</p>
“我不会嫁给你，你走吧。”云音别开眼睛。</p>
“为什么？”我看着她。</p>
“因为你没有我云音看得上的地方。”云音说完这句话，转身便离开了。</p>
我盯着她的背影，两只手越握越紧。</p>
“姜少爷莫要生气，女儿家自然脸皮薄，不过你放心，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只要姜少爷能履行自己的诺言，这门亲事老夫必定应下。”</p>
我没理他。</p>
晚上，我在我们相遇的湖边亭子里等她。</p>
我等到很晚，小路尽头才有一点灯光朝这边走来。</p>
“子笙说，你找我。”</p>
云音提着灯笼站在亭子外看我。</p>
“我有能力，我可以娶到你。”我对着她说。</p>
她望着我，眼眸中是一如既往的温婉柔光。</p>
“若是能早一天遇到你，我愿意不顾一切地跟你走。”</p>
我忽然觉得窒息。</p>
“音音……”</p>
“你是京城姜家的少爷，你是皇上未来的左膀右臂，你是大芩最优秀的小将军，不要因为我，活得不像你自己。”</p>
她温柔得对我说，苍白的脸颊上漾满了笑意。</p>
“我从来都是我自己。”我看着她悲伤的眼睛，一步一步走近她“云音，这辈子，我只要喜欢你一个人。”</p>
云音也走向我，可她却是把她手上的灯笼放到我的手里。</p>
“人活在黑夜里，只要有一点光就够了。”</p>
“和维，你是我的光。”</p>
“放手吧。”</p>
我听着她说，胸膛里却有一团怒火越烧越旺，终于，我冷笑开来“云音，无论你愿不愿意，我有一百种方法可以让你嫁给我。”</p>
“若当真如此，我愿意死在你面前。”</p>
“你敢!”</p>
我怒喝，可我只觉得心慌。</p>
她敢，我不敢。</p>
“姜和维，请你尊重我的意愿。”她嘴角的笑意没有了，明明灭灭的星光下，是疏离，也是决绝“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商人之女……”</p>
我狠狠抱住了她，眼里的泪光伴着满天星辰，迷离若梦。</p>
“好，我尊重你……只要是你想做的，我都答应……不嫁给我不要紧，你要嫁……嫁给别人，我也无话可说，但是，云音，你记好了，永远不要在我面前贬低你自己，你没这个资格。”</p>
说完，我用劲了力气让我直接从她身边走开，不回头，也不留恋。</p>
“姐姐，为什么你非要这么做？”云笙红着眼眶从黑暗里走到云音身边。</p>
“裴家足够清偿我们云家的债务。”云音像是自嘲般笑了笑“不是么？”</p>
云笙忍不住心疼地大吼?“你明明知道裴胡是个不学无数的纨绔，他家妻妾无数，根本不会好好待你，你为什么还要嫁给他？姜和维不好么？他也有能力解决云家的困境，有能力呵护你一生。”</p>
第一次，云音有那样冰冷的目光，她看着云笙，字字句句都是冰刀割喉。</p>
“我云音卖给谁都可以，唯独他不行。”</p>
这是她仅剩的一点自尊，一点可以全心全意爱他的心。</p>
“对不起，姐姐，对不起，对不起……”</p>
他一直是明白姐姐的，他一直是明白的。</p>
云笙抱住云音绝望地哭了“明明我才是姐姐唯一可以依靠的亲人，可我却不能保护好你……我知道姐姐是因为我才被迫答应云海那个老匹夫的，我知道，我全都知道……”</p>
云音缓下眸色，她轻拍了拍云笙的背，低声道“子笙是姐姐唯一的亲人，姐姐等着子笙羽翼丰满的那一天……”</p>
那一天过后，春风停了，雨也不下了，炎热的酷暑终于席卷而来。</p>
“这是通行令，以后她若有任何事，你都可以拿着令牌来军中找我。”</p>
我解下腰间的漆黑令牌递给云笙。</p>
“为什么不直接给姐姐？”</p>
我笑了笑，道“她不会收的，她已经准备好与我永不相见了。”</p>
云笙默了一下，遂接过令牌。</p>
“我姐七日后成婚，到时候……你会来么？”云笙问我。</p>
我没说话。</p>
云笙叹了一口气，他把一块白绢给了我“姐姐说，剑锋太利，要当心。”</p>
言罢，他便走了。</p>
我握着手里的白绢，忽然眼泪就落了下来。</p>
七日后，我站在街道旁等着一身嫁衣的她。</p>
车轮滚滚的声音渐渐近了，来人却不是她，也不是吹奏百鸟朝凤的唢呐声。</p>
“少爷，该回去了。”暗卫站在马车边看我。</p>
马车边还有很多人，有姜府的侍卫，有姜府的奴婢，有姜府的仆从……浩浩荡荡，声势摄人。</p>
训练有素的暗卫将我团团围住。</p>
今天是她的大喜之日，我不敢拿剑。</p>
“再看她一眼，我便走。”我对围住我的暗卫说。</p>
“元帅说了，不会让少爷再见他。”暗卫铁面无情。</p>
我握紧双拳，最终我自嘲地笑了笑。</p>
“好，我走。”</p>
我不能动手，她的花轿就要来了。</p>
坐进马车时，我恍惚中似乎听到了吹奏喊打的声音，我努力透过放下的车帘往外看，那一剪红衣终是成了我不可求的黄粱梦。</p>
回到白鹤书院，沈青枝特意来找我。</p>
“三个月的休假，玩得可尽兴？”她问我</p>
我看着她，突然道“沈青枝，陪我去喝酒吧？”</p>
我的兄弟全在军营，说来在白鹤书院，竟唯有她能与自己说得上两句话。</p>
哪怕从来没有一句好话。</p>
我本以为她不会答应，没想到她想也没想就点头同意了。</p>
我愣了一下，遂拉着她就往书院外走。</p>
“我可只喝贵的酒，你别想拿那些低劣又上头的东西来糊弄我。”她提要求。</p>
“好。”我答应她。</p>
我们去了酒馆买了酒，然后来到书院外的一个小山头喝酒。</p>
两个人无言地喝了一坛，在拿第二坛的时候，我问她“沈青枝，你有讨厌的东西么？”</p>
“有啊，很多。”她回答地理所当然。</p>
“你讨厌什么？”我好奇。</p>
“嗯……我讨厌背书，讨厌习武，讨厌练字，讨厌蟑螂，也讨厌你，还有……”</p>
“停。”我打断她的话“那你喜欢什么？”</p>
这句话问完，沈青枝却是想了很久。</p>
“我自己吧。”她最后这样回答我。</p>
“白鹤书院里，分明你比我冷血才是。”我笑。</p>
沈青枝这次却是没反驳我，她抱起酒坛对我道“世事烦恼千万，唯酒可解，你若不开心，我陪你喝酒就是。”</p>
我抬眼看她，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p>
“是，喝酒。”</p>